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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短篇小说】《马六爷的黑山羊》
2017-07-12 12:5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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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六爷的黑山羊    

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   老树林有句俗话:马六爷的羊全村通吃这句话听起来很霸道,其实是有玄机的。人家马六爷干那点事,放在别人身上是很忌讳的。说明白点,六爷养了一头健壮的黑公羊,是全村仅有的一只种羊。哪家母羊躁动了,只要到村头老桑树下,喊一声:六爷,过来帮个忙。六爷就高高兴兴的答应:要得。拉开羊圈的木门,黑山羊就像通了人性,跟着六爷乐颠乐颠地跑。六爷做事很认真,凡是遇到躲闪害羞的母羊,六爷就上前扶一把。要是妇道人家遇上这事,难于启齿,只需说:六爷,我家那死瘟不老实了。六爷就心知肚明,严肃的应一声:晓得了。这种事,女主人无需在场,六爷比做自己的事还负责,做完一次再来一次,他说保险六个月就生几个漂亮崽子,主人听了也很高兴。按老规矩,给黑山羊一捆青草,管六爷一顿饭。你家吃什么六爷就跟着吃什么,从不论好孬,你给他十元二十元辛苦费,他从都呵呵地收下,从不说半句长短。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    六爷是个苦命人。他母亲生了六个,前五个不满周岁就夭折了,唯一幸存的就是六爷。六爷六岁那年患小儿麻痹症,留下后遗症,脖子歪斜,走路腿瘸。但六爷的脑子很好使,乡政府搞精准扶贫,分发小羊的时候,他作为贫困户,特地多选了一只种羊。全村二百多户人,户户养羊,家家需要。这笔账算下来,在村里是一笔不薄的收入。

    有人背地里说六爷是村里的一根棍,六爷说:“老子一根棍吃饱了全家不饿,关起门不怕饿死小板凳,我这根棍专打那些不落教的人。”六爷说话口气有点大,六爷在村里辈分最高,说点大话不见怪。六爷十岁死妈,十六岁有死爹,那些爱咬舌根的妇女说六爷辈分太高了,我们儿女成群,一把年纪还管他叫爷,怎么不克死自己的爹妈?

    父母走后,孤苦伶仃的六爷背着个大背篼,流落到镇上收荒货。一年下来,藏在床角下钱居然有四千多元。那时的老树村,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,人们一点也看不出破烂不堪的六爷是村里的“首富”,六爷一点也不显摆,暗地里把钱借给村里的穷困人家买黑山羊发展副业。村东的钱金山得胃穿孔要做手术,没有钱一家人急得哭,六爷慷慨地扔给他两千元钱,大家对六爷刮目相看。

    六爷这根棍牛起来比村长还牛。你说情官难断家务事,他就不信这个邪。村长马富贵的娃儿在学校调皮捣蛋,村长管不了,就把六爷叫去。六爷不问青红皂白,挥起棍子就打,直到把村长的娃儿整得跪地求饶。马德才年老体衰了,儿媳吵着分家,让六爷晓得了,找上门去就是一阵乱棍。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   别看六爷歪头瘸腿,人们一提起六爷都肃然起敬。六爷带着他的黑山羊,一年四季在老树村迎来朝阳送走晚霞,东家忙完忙西家,漫山遍野的羊群,在暖暖的阳光下,就像活生生的图画,调皮的二杆子戏弄六爷说:那都是六爷的种。六爷一点也不居功自傲。

    正月初六的清晨,村里的人正在其乐融融地享受春节的喜庆,钱金山就在老桑树下扯着嗓子喊:“六爷过来帮个忙哦。”六爷正吃着汤圆,听到钱金山的声音,把送到嘴的一坨汤圆放回碗里,脸一下子就拉长了,抬起歪斜的脖子,大声武气地回答:“你有本事就自己干嘛,还要求人?”

    这句话飘荡在老树村晴朗的上空,刺得全村人的耳根子发颤,都忍不住“哈哈哈”的笑起来。

    钱金山被六爷句荤话戏弄得面目全非,立即暴跳如雷,骂道:“马六子,老子抱了你儿女下水呀,你又没儿没女。老子借你两千块钱,如数还给你了嘛,你这么侮辱我。”  

    六爷也不给钱金山好脸色,大声说:“钱还了,你为啥不说村里的公路绕个弯的事。”

    钱金山听六爷这么一说,就像沾了盐的蚂蟥,蔫了,语气明显不足,,说:‘‘绕弯,绕个弯村长都没挂在嘴上,有你球事。”

    六爷说:“还有脸说,村长惹不起你,你要死在挖土机下。”

    村里的人东一个西一个围到六爷的老桑树下了,明显地站在六爷这边。钱金山看到这场面对自己不利,就自言自语的说:“你酸啥,老子还不要你那种了,我找大树村的黑山羊,膘肥个大,还不管草不管饭。”六爷说:“你有本事去找一个外国的种。”人们又“哈哈哈”的笑起来。笑得钱金山的马脸红一阵青一阵,闭门不出。

   村东那条公路成了钱金山的软肋,恐怕这一生他都要为此抬不起头。当初村里修公路,这本来就是件天大的好事,家家户户都高兴得不得了,就钱金山给群出难题。钱金山有个儿子叫钱喜多,长得又矮又胖,满肚子的鬼点子,在城里包土工,听说路要从他家院坝外面过,支使他父亲钱金山睡在挖土机前面,不准动那个他的坝。他要效仿那些钉子户想借此敲诈一笔钱。村长马富贵买了瓶酒去开导钱金山,富贵说:过去因为没有路,村里的羊卖不出去,任随那些羊贩子到山里来砍价,成群成群的羊贩子低价买走,哪家哪户不痛心。六爷也去劝说钱金山,钱金山死活不同意,最后公路绕了一个大弯,害得人们进出都要爬坡绕道。桂嫂的儿子毛毛,放学后去放羊,就在那个弯弯里摔断了手,全村的人几乎都迁怒到了钱金山,六爷在老桑树下大骂钱金山作孽。

   冬至节,钱喜多开着自己的车回村了,漂亮风光的新宝马,停在村东的老桑树下,钱喜多一副大腹便便的派头,跟他走下车还有几个油光粉面的体面客人。钱喜多一到家就叫父亲杀羊子招待客人。冬至节吃羊肉进补,这是很时尚的事情。那几个体面的客人是从远远的大都市奔来,就是冲着大树村羊肉奔来的,钱喜多也给客人打了包票,我们村正宗的土羊肉嗨起吃。

   自从六爷没给钱金山的羊配种,钱金山也没去找大林村的黑山羊,赌气把几只羊都卖了。钱喜多叫他爹杀羊,钱金山说:“你这么有钱,老子养羊干啥。”钱喜多拿出一大把钞票递给父亲,说:“三千元,去买两头去。”钱金山拿着钱踌蹴不前,痴呆呆的站在那儿,钱喜多看出端倪,问明了父亲的前因后果。说:“我去。”钱金山说:“要去就去六爷那,他那几只肥羊个个都是两百多斤重,上个月就说要卖。”

   钱喜多直奔六爷家,过去在镇上读书,就没有少打六爷的麻烦,什么时候缺钱了,就找六爷借,比在自己家拿还方便,说六爷我借三十块钱买资料,六爷声都不吱,把钱掏给他。

   钱喜多人没到,声音就到了,老远就就哇哇哇地叫:“六爷,六爷。”六爷从窗户探出头,看到钱喜多,问:“喜娃子,啥事?”扯着喉咙喊。钱喜多胖都都的脸上泛着红光,理直气壮地说:“买两头羊。”六爷的脸一下就阴沉下来,说:“不卖。”钱喜多说:“你不是上个月就要卖吗?”六爷说:“现在不买了。”钱喜多问:“为啥?”六爷冷冷地回答:“不为啥。”钱喜多换副笑脸,眼睛眯缝成一条线,说:“六爷,行行好,多给你几百块,我今天要招待贵宾。”六爷翻着眼,瞪着山那边公路的弯道,说:“你小子有钱,了不起哈,能不能拿钱把那条公路弯道铺直?”钱喜多脸霎地变得通红,他知道六爷对那条路还耿耿于怀,于是挥着手中的钱,趾高气扬地说:“六爷,我不信这天下就没有不喜欢钱的人,有钱能使鬼推磨。”六爷挺起歪斜的脖子,毫不示弱地说:“今天你就遇到了犟鬼,偏不给你推。”

   钱喜多转身就往村里几户沾亲带故的人家去了,在村里转了一大圈也没买到一只羊。修路的事,大家对钱喜多颇有微词,钱喜多这次回村,成了村里的焦点新闻,全村的人都看六爷的脸色行事,即使钱喜多的表叔也以各种理由拒绝了钱喜多高价的诱惑。

   钱喜多带着贵宾兴致勃勃的回村吃羊肉,结果连羊毛也没捞到一根,显得尴尬。就在他编造各种理由向客人解释的时候,村里老桑树下的六爷却在杀羊,村里的人兴高采烈涌向那里去了,他们还在议论,说六爷杀羊免费给全村人吃。

   钱喜多家来的客人也跟去看热闹,吃不成羊肉,看看山里人杀羊肉也是一件愉快的事。白条肥羊已经挂在了那棵桑树下。六爷操刀,两个年轻点的人在打帮手,富贵在打电话通知村民。六爷看到钱喜多的贵宾来了,抬起歪斜的脖子,故意提高声音说:“富贵,按户头点,每家都拿点回去炖萝卜,冬至节,城里的人都晓得大老远跑来吃羊肉,我们自己养的羊都不晓得吃。”富贵拿出花名册,按户头叫名字,六爷的刀像长了眼睛,家里人多就多割点,人少就少割点。马富贵叫钱金山来的时候,没有人答应。有人在小声说:哪好意思来呀。

   妇女老人提着六爷的羊肉,欢天喜的回家做饭去了。老桑树下还挂着一个羊腿,鲜嫩艳红的精羊肉,看了就叫人馋。六爷看到了钱喜多请来的几个客人还在那儿点头议论,六爷扯起衣角擦了一把汗,取下桑树上那只羊腿,尽量伸直歪斜的脖子,一颠一颠地捧到几个客人前,黝黑干瘦的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,说“来到我们老树村,就是我们的客,哪能少了你们一份。”几个客人受宠若惊,还是接收了六爷的馈赠。

   更叫人吃惊的是钱喜多和她的父亲,看到客人拿回这么大只羊腿,两人都傻眼了,觉得堕入了魔幻世界,一切都在梦中飘荡。香喷喷的羊肉汤做好后,客人们吃得津津有味,赞不绝口,钱金山一家人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。

   钱喜多的贵宾们恋恋不舍得离开大树村后,钱金山抱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去村委会,村长马富贵正在埋头填表,钱金山把包扔到富贵的办公桌上,说:“富贵,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,这是我儿子喜多拿的十万元钱,他听说村里养羊要修蓄水池缺钱,算我们一家捐的。”钱金山说话的声音哽哽咽咽,眼睛有点湿润了,乡里乡亲几十年,马富贵第一见到金山这个样子,不觉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。富贵拉着钱金山的手说:“金山叔,镇上也有一批新的羊种过两天就到了,分你家四只。”

   钱金山走出村委会,冬日的太阳正当顶,照得人暖洋洋的,感觉整个身心无比的轻盈畅快。抬头间,看到六爷正和他那只黑公羊乐颠乐颠地走在那边公路的弯道上,想必又是去哪家帮忙吧。钱金山自言自语地说:新羊种来了,叫你马六子帮忙,你该不会叫我自己干吧?好你个短命的鬼,那是自己干得了的事吗?

钱金山一边走一边说,忍不住自个儿“嘿嘿”地笑了起来。

(文):胡涛(编辑):唐红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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